进入九月以后,随着气温的降低,以及能源问题的不断发酵,对俄罗斯能源依赖程度较高的西欧国家开始有更多悲观的社会言论。
尤其是刚刚因为“多处故障”而无限期关闭的“北溪1号”天然气管道,让直接相关方德国的能源危机更加严重。因为经济的下行,德国近期开始出现更多有关俄乌战争的悲观论调。
经济学教授克里斯蒂安·克雷斯就在《德国经济新闻》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其中指出德国的经济形势悲惨,面临着贫困与去工业化危险。而美国则在这些事件中受益,美国正通过故意在欧洲发动战争,来解决本国的债务与生产过剩问题。
在文章中,他谈到了近期德国经济前景悲观的事实。他认为,当下德国的能源价格与电价远远高于美国与亚洲市场,而这波能源危机中最大的涨价周期目前还未来临。德国正因此逐渐陷入“价格陷阱”,这将导致德国的国际竞争力下降,一些支柱性产业的企业会因此倒闭,进而引发德国全国性的去工业化,贫困率可能会因此上升20%到30%。
克雷斯指出,当前德国的经济支柱是众多中小普通企业,德国有58%的居民在中小企业工作,德国股票指数DAX中所包含的大型企业提供的工作岗位仅占人口的3.5%。
中小企业在面临能源危机与经济下行时抵抗能力要比大企业要差得多。尤其是电价的上涨,对德国这样以机械类为主的高耗电产业来说是非常大的打击。而德国的行业尖端中小企业还是其独有的特色。
在全球市场上有着“隐形冠军”的说法,指具有全球性或区域性市场领袖地位的中小型企业。此类企业一般比较低调,在公众视野中知名度较低,但却是各自细分领域中全球最优秀的企业。在这一名单上,德国中小企业占比达到了48%。这些中小企业生产大量精品却不大众化的产品,尤以制造精密的机械工具扬名世界。
而在当下的危机中,在社会岗位中占比较少的大企业,却获得德国政府的更多支持,这些大企业背后的亿万富翁社会影响力巨大,且拥有众多说客为其扩张影响力。中小企业则在这种双面挤压的环境中面临灭顶之灾。
克雷斯的文章中,也阐述了这种现象,并将其一部分原因归咎于美国对德国经济的刻意削弱。
他认为,德国与欧洲在俄乌战争中的制裁措施并没有伤害到俄罗斯或美国,而是主要伤害了德国的经济支柱—也就是中小型企业。他在文章中列出数据,指出美国能源企业埃克森美孚在年上半年增收了61%,俄罗斯天然气工业股份有限公司也在这波危机中大幅增收,这些企业都是危机中的受益者。
而美国人制造战争来解决经济危机,则是他指责的重点,他坚信在俄乌战争爆发的2月24日,在美国的一些政府机关的走廊里,有人开香槟庆祝战争爆发。他认为美国人对扩大俄乌冲突很感兴趣,因为北约参战可以解决美国生产过剩与债务问题,还能破坏欧洲大部分生产能力。
这一观点虽然听起来有些偏激,但绝对算不上危言耸听。因为美国的公共与私人债务总额与美国年GDP的比例在今年达到了%,美国每1美元的GDP增幅所伴随的是3.6美元债务。由于长期财富分配不均,生产力超出消费能力,为了鼓励消费不断增加的债务不断累积,最终到达了几乎不可能还清的地步。
而在其他地区引发一场战争,破坏一些同样发达的国家的生产力,让这些国家变成市场,确实是最快解决危机的方法。像德国这样依赖中小企业的国家,就是受到影响最快的。
虽然这位教授的想法还是有些悲观,但在这种大背景下,悲观正逐渐成为德国社会的主流观点之一。
德国社会民主党和左翼政党前主席奥斯卡·拉方丹就如此评价俄乌冲突后的德国现状:“德国不是一个主权国家……在乌克兰冲突中,德国充当了美国的附庸。”
德国左翼政党政治家莎拉·瓦根克内希特则呼吁德国当局开始与俄罗斯就恢复天然气供应进行谈判。她认为德国对俄罗斯发动的经济战争毫无益处,必须尽一切努力结束这场经济战争,她将此形容为“破坏我们的经济无法帮助乌克兰”,她还鼓励德国人上街抗议,促使德国政府尽快结束对自己的经济摧毁。
实际上,在俄乌冲突前,德国就是与俄罗斯合作比较密集的西欧国家。两条北溪管道的修建都是德国顶着美国的压力与俄罗斯共同投资。在既得利益受到极大损害时,德国社会的呼声自然强烈。
目前德国社会中关于美国故意离间德国与俄罗斯,破坏俄德合作以维护自身地缘霸权的论调已经开始流行。在上文提到过的克雷斯教授的文章中,他将之称为过去年盎格鲁-撒克逊外交政策的关键任务。德国社会中有关缓和俄罗斯关系与重启北溪天然气管道的论调也开始盛行。
再加上目前德国经济在受到根本挑战,在这种压力下,德国政府很难坚持当前的完全配合美国政策。尤其是社会开始意识到自身受损的后果是美国霸权得到维护时,政府本身的执政基础就已经开始受到质疑,这时候政府应该更加重视本国人的利益,以保证国家稳定。
而当日耳曼人与昂撒人的旧日恩怨都开始成为抵制美国的理由时,说明这场危机给德国人造成的伤害已经超过他们能在西方盟友手中获得的实际利益。
在最基本的冬季取暖都无法保证的时候,德国人开始从“日耳曼人与斯拉夫人的旧恩怨”与“日耳曼人与昂撒人的旧恩怨”中挑出他们看起来更加有害的一个批判。虽然在战争开始之初认为应该制裁俄罗斯的人和现在认为应该抵制美国的很可能是同一批人,但是态度的转变正说明了美国正在逐渐失去盟友的支持。
随着战争与危机越拖越久,形势很可能也会在不久之后,迎来戏剧性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