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两个半月,行程十万八千里。周恩来访问的成功,除去他个人的魅力之外,与他拥有一支能干的随员队伍是分不开的。
译员最忙,冀氏皮衣
周恩来访问亚非欧十四国,是建国以来我国政府派出的规格最高、影响最大的代表团。它历时两个半月,行程十万八千里。周恩来访问的成功,除去他个人的魅力之外,与他拥有一支能干的随员队伍是分不开的。这支队伍共有七八十人,除规格较高的代表团成员陈毅外长、国务院外办副主任孔原、外交部副部长黄镇、总理秘书处主任童小鹏、外交部部长助理等人外,还有大批的新闻、翻译、警卫等人才精英。这些人物虽然职务不算高,其业务之精通,处事之老练,每每在关键时刻发挥别人无法代替的作用,以下记录的年12月至年2月,陈毅(右二)陪同周恩来总理(右五)访问亚非欧十四国时在埃及金字塔前合影。是他们在访问过程中的轶闻趣事。
翻译组有英、法两个语种,每个语种配4名翻译。英语组口译以冀朝铸为主,笔译以过家鼎为主,任务非常繁重。既要负责领导同志的临场翻译,还要将周总理等领导同志在各种场合的讲话速记下来,并把新闻公报等译成外文,还要散发,少则十几份,多则四五十份,还要将对方的书面讲话译成中文。他们随身带着几架新购置的瑞士手提打字机,还带上了复写纸、蜡纸等必要的文具。他们所到之处,都是依靠当地使馆的协助,但主要工作还得自己做。有时住在旅馆里,一入住就要开始工作,从译初稿到改稿、打字、校对、油印,一通忙乎。在结束对一个国家的访问准备启程去下一个国家之前,必须把所有稿件翻译打印完毕,并准备好下一站的头一两篇讲稿译文。按当时的惯例,访问每一个国家结束时都要发表新闻公报,而新闻公报往往是在访问的最后一天才达成协议的,于是翻译们必须在访问结束前准备好新闻公报的正式文本,供领导签字。如此一来,彻夜工作几乎成了常规。唯一可以喘息的机会是,在法语国家,不用英文翻译,反之亦然。这两种翻译都得以轻松的是在阿尔巴尼亚,阿文翻译和写作组忙得不可开交。但为了配合他们的工作,其他语种的人就主动去干些后勤工作。有一次,过家鼎被派往地拉那机场看守专机。时值正月,空旷的机场寒风凛冽,冰冷刺骨。他从拂晓时起,要在零下20℃的机场站立几个小时,不一会儿就要僵了。忽然背后一沉,一件皮大衣披在了他的肩膀上,他回头一看,是冀朝铸。这件皮大衣是冀氏家族祖传下来的,又厚又重,过家鼎心头一热,不知说什么好。他想到冀朝铸自己也会冷的。而英语极其熟练中文却不太流利的冀朝铸此时更是“无声胜有声”。
两机会合,国货最好
这次访问注定是繁忙的。且不说这是一条未曾领略的航线,就是一次轻车熟路的访问,代表团秘书长也不会轻松。黄镇正是担当了这个“大总管”的角色,负责着行政、组织、礼宾、安全、后勤等一系列的工作。还没出发,他就感到这个庞大代表团的重担向他肩头压来,一种强烈的使命感在他的脉管里沸腾。在全部纷纭、缜密的工作中,他最担忧的是代表团尤其是周总理的安全。
他的忧虑是有道理的:他们租用的客机是荷兰皇家航空公司的。这种飞机被欧洲新闻界不客气地描绘为一种“非常老式的由美国人制造、德国人驾驶的螺旋桨式飞机”,并被不恰当地命名为“波罗的海号”。
但黄镇更相信人的因素。
他和礼宾司长俞沛文一起去做机组人员的工作,请他们吃饭,安排他们旅游。大胡子机长伸伸拇指,拍拍胸脯,咧嘴笑了笑,然后轻快地登上了飞机梯子。
年12月14日,代表团专机在高空发出平稳的嗡嗡声。黄镇在周恩来面前摊开地图,不时看看表。他们是在空中等候从肯尼亚飞来的另一架专机,陈毅副团长先期访问肯尼亚,按预先的周密计划在此会合。
在前面驾驶舱里,大胡子机长在自己的座位上伸了伸腿,松松身子骨,同时透过他那长得十分浓密的大胡子吹了一口气。他回身指指窗外,打了个响指。他头上戴的耳机,这时突然清脆地响起了另一架飞机通话的声音。
黄镇收起地图,往后靠到座椅上。
陈毅的飞机已尾随在后,两机成功地在空中会合。
代表团从埃及飞到阿尔及利亚时,曾涛大使告诉代表团,本?贝拉总统不久将举行婚礼。周恩来决定送给本?贝拉一份珍贵的结婚礼品。挑选礼品的任务交给了黄镇。
黄镇和俞沛文来到卡斯巴区的阿尔巴吉大街,当地人习惯上称为“阿拉伯市场”,这里保留了阿拉伯人传统的贸易方式。一爿爿古色古香的商店,陈列着毛毡、地毯、彩绸、铜盘、首饰等五光十色的商品,另外还有各种时令鲜果和阿拉伯甜点心。街头巷尾摊贩很多,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咖啡馆、饭馆和小吃店里烟雾腾腾,散发着香气。
他们向一家首饰店走去。黄镇问俞沛文:“你说总理说的‘珍贵’是什么意思?”
“我想是指价钱比较昂贵的东西吧。”
“也可以这么理解。”说到礼品,黄镇讲了一个笑话:印尼哈蒂妮夫人来中国访问时,陈毅让人去买点礼品。这位同志到东安市场珠宝店花了元买了4粒绿宝石,心想让总统夫人镶嵌耳环、戒指或项链,不挺好吗?回来向陈毅一报告,陈毅哈哈大笑:“哎呀,你这个山西人,人家是总统夫人,我们这么大个国家,怎么可以拿得出手?这件礼品要符合我们与苏加诺总统的友谊嘛!”后来,只好请供应处的同志重新买了4块翡翠……
俞沛文笑得直摆手:“黄副部长你别说啦,我知道这是你夫人朱霖同志闹的笑话,也怪当时我们礼宾司没交代清楚……”
“这次咱们也挑几件贵重的礼品,但不挑绿的。印尼人喜欢绿的,可阿尔及利亚人喜欢白的,你看街上。”
俞沛文站在台阶上回首一望,可不,全城不管是高高耸立的清真寺、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还是一幢幢平房,全是白颜色的。阿尔及利亚人喜爱白颜色,连街上行走的阿拉伯妇女一般也穿着白色的长袍。这里的人们认为,白色象征着和平。可挑了半天,还是带来的中国礼品好。
总统被刺,还去不去?
从阿尔巴尼亚飞往加纳时,出了一个意外事件。
1月2日,加纳发生了谋刺恩克鲁玛总统的案件。刺客是总统的一名卫士,他被外国情报机关收买,乘中午恩克鲁玛下班走出总统府大门时,开枪射击。慌乱中,一枪未打中总统,却把保护总统的卫士长打死了。刺客转身逃跑,恩克鲁玛却机敏果敢地一把扭住了他,两人搏斗起来。刺客咬伤了恩克鲁玛的脸,却未能逃脱,终于束手就擒。从他家里搜出了崭新的一叠叠美钞。这一来,加纳局势十分紧张了,恩克鲁玛不得不搬进一所坚固的城堡居住,停止了一切外出活动,以免再遭不测。
这一局势搅得代表团领导彻夜难眠。去还是不去?即使去了,加纳方面接待的困难如何处置?在地拉那周恩来的住房中,陈毅抓把椅子,一会儿举一下,像在锻炼,又像在思索。周恩来不避艰险,决意要去,但还想听听各方面的意见。他一个拳头支在腰间,默默思索,手里拿着驻加纳大使黄华打来的电报,黄华的意见是可以去。
“我先去看一看?”黄镇眨巴着发涩的眼睛问道。
周恩来的拳头松开了:“好。明天代表团抵突尼斯后,你继续南飞,先期抵达加纳。到后就与黄华同志一起去见恩克鲁玛总统,转达我们的问候和意见。”
陈毅握住黄镇的手:“我想你们‘二黄’的调门一定悦耳动听,会打动总统的。”
黄镇乘一架飞机先走,到突尼斯降落等候总理,看他还有什么新的指示。总理到后说:“你先去吧,到加纳与黄华同志多商量,有什么问题马上电报联系。”
黄镇当天就飞到加纳首都阿克拉。
他同黄华大使去见恩克鲁玛。总统住在克里斯兴城堡里,他深赭色的皮肤,脸上贴着纱布,缠着绷带,神色忧郁。
黄镇和黄华上前问候:“周恩来总理和陈毅副总理,对总统阁下的遇刺表示震惊和慰问。为了两国的友谊,访问一定要照常进行。”
恩克鲁玛眼睛一亮。他的心情也很矛盾,既希望周总理来,又怕失了礼,而且周恩来的安全也没有保证。他说出了自己的担心:“你们看我这个样子,如何出迎?”
黄镇打了个手势:“既然你们国内情况有困难,这次访问免去一切礼节。总统不必来机场迎接,也不要在城堡外面举行会议和宴会。”
恩克鲁玛的大眼睛顿时湿润了。消息传出,整个内阁和党的领导委员会里,没有一个人不感动。他们原先估计在这么动乱的情况下周恩来不会去的。周总理从大局着眼,冒着风险去了,在困难的时候支持了恩克鲁玛,体现了对一个小国的尊重。这样的事是世界政治史上罕见的,因为他们有个鲜明的对比:两年前尼赫鲁总理要访问加纳,已到了邻国尼日利亚,就是因为加纳北部发生了一起谋刺总统未遂的炸弹案,就取消了对加纳的访问……
周恩来替主人考虑得十分周到,可对自己的安全置之度外。国内也很